疫情當下福爾摩沙國際電影節回歸 李佳懷導演專題展打頭陣

這兩年全球許多藝文活動因為疫情陸續收攤,福爾摩沙國際電影節創辦人洪馬克導演卻選擇在影展停擺3年後恢復舉辦,試圖在艱困的環境下浴火重生,同時努力尋求轉型。這次在台灣太陽餅博物館與愛社享生活平台等各單位攜手並肩推動下,以李佳懷導演專題展打頭陣,活動當天不僅觀眾滿座,映後座談的互動也非常熱烈,為福爾摩沙國際電影節的重啟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全世界因為疫情低迷了兩年,許多藝文單位陸續收攤,但是也有不少單位努力轉型想辦法撐下來,福爾摩沙國際電影節則是休息了3年,一度以為胎死腹中之後,居然在疫情當下決定捲土重來,而回歸的第一步,就是先舉辦一場試水溫的放映會,沒想到反應熱烈,為年底福爾摩沙國際電影節的正式回歸打了一針強心劑。

這次影展回歸放映會的資訊純粹透過網路口耳相傳分享,並沒有大肆宣傳,表面上看起來佛系而且從容不迫,但是創辦人洪馬克導演在過去3年其實經歷過無數的掙扎與糾結,卻在陸續接觸許多不同的自然農法紀錄片製作案之後,毅然決定恢復舉辦,到底自然農法跟影展有什麼關係?又如何改變了洪馬克?本報特地專訪洪馬克導演,聽他娓娓道來這次福爾摩沙國際電影節(後簡稱FFIFA)重啟的心路歷程。

「我本來是想讓FFIFA永久結束的,但是每次遇到過去參加過FFIFA的導演給我的回饋,我就狠不下心。」

洪馬克導演在創辦福爾摩沙國際電影節之前是世界各地各個中型獨立國際影展的常客,因為在美國鹽湖城參展的時候發現沒有人知道台灣,決定替台灣做些什麼,他請朋友設計出「我來自台灣」的小紅旗並隨身帶著,只要有機會站上國際舞台,就拿出來宣傳,這個舉起小紅旗的行為因為非常有趣,而且不像拿國旗那麼敏感,在國際影展上往往引起轟動,也成為當年網路上許多人的共同回憶。

他每次出國參展其實都是大費周章,除了時間之外,經費的成本也是非常可觀,後來他發現只是單純讓大家「知道」世界上有台灣的存在不免有點可惜,如果在國際舞台上不但可以讓世界「知道」台灣,還可以讓世界「看到」台灣,那麼他的每一趟旅程將更有意義。

對他來說最有交集的方式就是透過電影,於是洪馬克就透過各管道搜集有意願在海外曝光的台灣作品,跟著他到世界各地放映,只要洪馬克有機會上台領獎,他就會拿著麥克風號召台下來自世界各地的導演來看台灣電影,就這樣在海外台灣人的幫助下,走過一個城市又一個城市,辦過一場又一場的台灣短片放映會,他的《替生》總共拿了56個影展紀錄,所以他至少走過了30個城市,也讓台灣短片在海外曝光了近百次。

「那個時候我就這樣『綁架』我參加過的每個影展,透過這些影展宣傳台灣,久而久之,大家就知道有一個來自台灣的洪馬克導演在世界各地推廣台灣短片」。

因為看過台灣短片的精彩,各國影展開始主動跟洪馬克導演聯絡,有的邀請台灣短片參與競賽,有的則是直接規劃觀摩單元的時段給台灣短片放映,這些合作單位對台灣短片的友善,讓洪馬克導演開始思考要如何回報對方,加上手頭上的片單都已經推薦過一輪,為了讓更多台灣作品被看到,於是便在楊力州導演的監製朱詩倩的鼓勵下,於2016年創辦了第一屆福爾摩沙國際電影節。

第一屆福爾摩沙國際電影節一炮而紅,舉辦場地選在台中裕元花園酒店的國際會議廳進行,舉辦時間雖然為期短短兩天,卻規劃了4個放映場地,與會總人數超過2000人次,其中除了貴賓與參賽者之外,還有參賽者親友與當地觀影的民眾,還有來自世界各的的姐妹影展策展人以及觀摩片單元的創作者,這些姐妹影展都是洪馬克在參展期間認識的策展人,或是透過策展人轉介紹的影展單位。

為了讓得獎作品被更多的民眾看到,隔年暑假洪馬克導演還串連全台灣各縣市的文化局、新聞局、咖啡廳、飯店、圖書館、藝術戲院等,舉辦了100多場的全國巡迴放映會。

「因為我做事很喜歡一氣呵成,FFIFA第一屆就把規模做得很大,後來覺得不能退步,於是第二屆開始就愈做愈大,我們也做得愈來愈累,做到最後我開始困惑了:現在台灣比較大的影展都有政府在背後支持,如金馬獎每年都有好幾千萬的預算,金穗獎也有千萬左右的基礎,但是FFIFA是一個靠志工與民間贊助一點一滴站起來的獨立影展,我們有必要把規模做到這麼大嗎?就算真的做起來了,但是這是我要的嗎?」

困惑沒多久,影展就停擺了,這一停擺就停了3年,這3年期間洪馬克不斷思考FFIFA接下來該怎麼做,他看到全世界的姐妹影展一個接著一個收攤,面對自己影展的存續,洪馬克感受到非常龐大的壓力,影展成員都解散了,那麼下一次舉辦要怎麼重組?姐妹影展一個接著一個陣亡,那麼要怎麼把台灣電影推廣去全世界?疫情當下沒有實體影展,那麼廠商如何願意贊助?就算舉辦了也沒有人可以來台灣,那麼如何進行國際交流?

另一方面,洪馬克為了FFIFA,其實大部分的時間都拿來籌劃影展,他的公司已經多年沒有穩定接案,甚至有時候公司接到一些比較大的案子,也都把獲利拿來投入影展,所以洪馬克其實也是身心俱疲,看著FFIFA一年接著一年停辦,心裡一度考慮過是不是直接就公布FFIFA從此結束就好了。

在FFIFA停擺的3年裡面,為了維持收入,洪馬克決定回歸本業專心接案,奇妙的是,這次一回歸,接二連三遇到的案子都是跟食農教育、自然農法、地方創生等議題有關的紀錄片,洪馬克也一頭栽入自然農法的世界裡,他的生命也因而產生了很大的轉變。

「這個緣分非常珍貴,透過採訪這些實踐自然農法的農夫們,我發現我的生命一點一滴改變了,開始對這個世界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洪馬克表示,自然農法這個詞彙是相對於慣行農法而生,慣行農法是綠色革命之後大量使用農藥、肥料以及機械耕種的農法,因為產量增加,而且品質穩定,久而久之就成了所有農夫「慣行」的農法,為了做區別,便把過幾千年來去農人們靠勞力與大自然共生的農法叫做自然農法,但是實際上「慣性農法」的歷史還不到100年。

那自然農法有何特點?如何改變了洪馬克?跟辦影展又有什麼關係?

慣行農法的邏輯是用大量的農藥把農作物以外的生物全部殺光,包括蟲害與雜草,因為沒有了雜質,就需要大量的人造肥料來供應植物養份,而沒有了蟲類,鳥類跟老鼠就不會來,沒有了老鼠蛇就不會出現,加上雜草也被毒死,原本生態非常豐富的田地變成了單一的作物,土壤也因此變得很貧瘠這樣看起來或許沒有什麼,反正只要有肥料就好,但是關鍵是蟲遇到農藥會產生抗藥性,結果就是要不斷加重農藥的劑量,因此土壤就會變得更貧瘠,肥料也要加重,變成了一個回不去的惡性循環,很多原本可以耕種30到50年的土地,可能不到10年就沒有養分了,完全利用肥料在支撐。用這種流程採收的作物跟土地是沒有連結的,跟整個生態也沒有任何關係,土地對慣行農法的農人來說,純粹就像是製造業的一個生產線而已,用更寫實的角度來看,土地用來幫農作物打點滴的實驗室跟病床而已。

慣性農法的特色是獨佔、單一、大量生產、追求迅速收成,自然農法剛好相反,注重共生、多元、自然生產、依照四季的節奏耕種。

自然農法注重生態的多樣化,而且利用多樣化的生態來輔助耕種,例如大家都覺得福壽螺是害蟲,但是牠其實只吃嫩葉,而且福壽螺喜歡水,遇到旱季就躲起來休息,所以如果我們在插秧初期採用乾式播種法,等稻子長大再放水,那麼福壽螺醒來已經咬不動稻子,只好吃雜草的嫩葉,反而因此成為稻田的守護神,而且如果不灑農藥,那麼田裡的蟲類與微生物就會豐富,反而滋養了土壤,因為落葉在微生物的作用下會發酵轉換為養分,蟲類的排泄物也成了土壤最主要的養分來源,有了養分就不需要另外施肥,生物在土壤裡面移動也間接達到了翻土的功能,不需要耕耘就可以讓土壤保持鬆軟,不灑農藥,蝸牛、蚯蚓跟各種蟲類就會回來,老鼠、鳥類等各種食物鏈上層的生物也會跟著回來,除了讓生態更豐富之外,土地也變得肥沃,不灑農藥帶來的結果,就是土地開始變得肥沃,不需要另外施肥了。

其實自然農法不是什麼新鮮的技術,就是還原過去幾千年來農夫們的作法罷了,這個作法的產量雖然比不上慣行農法,作物的顏色可能也沒有那麼鮮豔,但是如果犧牲一點產量與外觀,可以還給其他生物更多的生存空間,那麼我們就可以跟整個生態達到共榮共存的境界。另一方面,植物因為沒有了肥料,所以必須自己找養分,根就會不斷往下鑽,植物愈來愈強壯,養分也因為來自大地,所以除了「長得又肥又大」的養分之外,也可以吸收到土壤裡面的各種微量元素,所以植物也特別健康,吃起來口感也特別豐富。

因為自然農法並不是跟土地搶食物,不是對抗的,是共榮的,是跟萬物緊密連結在一起的,所以就可以生生不息。

洪馬克表示他過去在辦影展就像是實施慣行農法,他在腦海裡構思出一個理想中的影展,第一次為了達到這個影展的樣貌,他就去找資金、找人、找空間、然後把活動做起來,第二次為了找到更多的資金,所以就要把規模做到更大、找更豪華的空間、找到更多的人來執行,因為規模愈來愈大,所以就需要更多的資金跟人,而且為了尋求快速達到效果,就忽略了活動跟在地的關係,就像慣性農法不斷在榨乾土地,卻沒有回饋土地一樣,為了種出理想中肥美的果實跟穩定的產量,就要把所有不必要的生物完全移除,然後用更多的生長激素跟保鮮劑來刺激果實,最後看似產量愈來愈大、果實愈來愈鮮豔,但是土地愈來愈貧瘠,因此而陷入規模不斷擴大但是卻與土地失去連結的惡性循環裡。

「我以前一直執著於我腦海裡面的影展,但是現在我覺得那種用資金打造出來的影展已經有很多了,我們既然沒有資金,那麼就更應該去思考如何讓一個影展從土地裡面長出來才對。」

經歷了3年的停擺,過程中偶爾會遇到曾經參展過的導演當面感謝他,很多創作者因為福爾摩沙的關係被國外策展人看到,有些人更進一步被邀請到國外參展,這種例子不勝枚舉,也讓原本已經放棄的洪馬克產生動搖,漸漸醞釀重啟的念頭,最後終於在今年這個沒有人看好的時刻重新出發。

一方面是因為疫情肆虐不容易尋找贊助,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自然農法給他的啟發,他現在覺得辦影展也應該要像自然農法一樣,讓這個影展「自己從土地裡面長出來」,他決定不要執著於影展應該是什麼樣貌,而是去思考「當初為什麼要耕種」以及「這塊土地有什麼養分」。

他這幾年來不斷地問自己創辦FFIFA的初衷是什麼,最後發現答案就是單純的「交流」兩個字,所以他決定把握住這兩個字就好,其他就讓土地去孕育。以前他覺得頒獎典禮就應該要在國際會議廳舉辦、放映電影就應該在密閉的放映廳進行、開幕式就是要請貴賓、而開幕酒會跟閉幕酒會都要辦得很豪華、頒獎典禮前一定要有紅地毯、得獎人一定要有漂亮的獎盃等等,但是現在他覺得沒有什麼是一定的,只要把握住初衷就好,接下來就交給這片大地,有什麼土壤就孕育什麼作物,有什麼資源就怎麼規劃,參與過的人只要認同,就會繼續回來,但是每件事總是有不認同的,他們自然會去尋找他們認同的影展。

「我一轉念之後,事情就產生了很奇妙的變化,想要幫助影展的人陸陸續續冒出來了。」

首先是因為拍攝了文化局的一支宣傳片,受邀出席在台灣太陽餅博物館舉辦的記者會,博物館的執行長陳瑛宗在2016年的時候就為FFIFA出了很多力,這次聽說FFIFA要捲土重來,二話不說就答應提供空間給FFIFA使用,有了基地之後,FFIFA的活動就有了基礎,一切的規劃就從這個空間出發。後來洪馬克因緣際會認識了樹合苑的創辦人陳孟凱,洪馬克表示希望可以在徵件活動裡面擴大徵求友善環境議題的作品,於是雙方一拍即合,便連同香草品牌樸草園一起擴大舉辦,也確定今年影展的開幕式將落腳於陳孟凱的樹合苑。

為了幫福爾摩沙國際電影節的回歸暖身,洪馬克想在台灣太陽餅博物館規劃一場福爾摩沙國際電影節的導演專題放映會,剛好得知李佳懷導演的新作《廢墟的力度–北溝二部曲》正在巡迴,於是便開口邀請,李佳懷導演毫不猶豫便點頭答應共襄盛舉,同時還貢獻他另一部知名作品《目靡台中》進行聯合放映。

文化局得知有此放映會之後,特別牽線愛社享生活平台協助宣傳,愛社享生活平台二話不說就提供宣傳資源,透過「藝點通」把活動資訊推送到1200多位用戶的手中,讓活動曝光率大大增加。

放映會當天一大早下著毛毛細雨,到了現場發現台中中區在同一天剛好在舉辦一年一度的「鈴蘭通封街市集」以及「鈴蘭通啤酒節」,車站後方還有「台中爵士音樂節」,各種活動全部擠在同一天,原本洪馬克擔心人潮會被稀釋掉,但是後來發現不但報名者幾乎全部出席,還有很多臨時出現的民眾一起共襄盛舉,令人感動的是太陽餅博物館執行長當天除了贊助場地與硬體之外,更加碼贈送多份太陽餅給民眾,並提供每個觀眾一份小點心,讓大家在自在的環境下開心看電影。

當天座無虛席,兩部電影總計長達124分鐘,但是大家一路坐到最後,幾乎沒有人中途離席,電影放映之後民眾反應熱烈,大家紛紛舉手提問,台上與台下的交流非常熱烈,李佳懷導演也貢獻了多份電影周邊商品當作Q&A的禮物,讓活動更加圓滿結束。

「這次的活動除了暖身之外,其實也成為一個未來的範本。」

洪馬克表示這次的活動FFIFA扮演的角色其實只是登高一呼而已,最重要的角色其實是台灣太陽餅博物館、愛社享生活平台、李佳懷導演以及所有出席的觀眾,這個活動的空間、宣傳、點心、內容、流程都是由這塊「土地」長出來的,所有促成這個活動的單位與人都是這個土地的生態系,就連放映的兩部作品都是在講台中的故事,活動當天現場有畫家楊蔓華老師的個展,因此也邀請楊蔓華老師在放映前上台簡單分享一下自己的創作理念,很湊巧的是,楊老師的畫作的主題也都在台中,這樣的搭配讓活動是有機的,是具備完整生態的,是從土裡面長出來的,不是為了達成某種特定的樣貌而用肥料去堆積,也不需要用農藥去把不想要的東西除掉。

其實當天也不是毫無瑕疵,因為畢竟不是電影院,所以環境並非完全遮光,而且因為不是電影座位,所以民眾不時需要調整姿勢,投影機也不是為了播放電影而設計,因此品質也無法跟電影院相比,可是因為活動前洪馬克導演已經分享過FFIFA轉型後自然農法的理念,所以現場觀眾也都顯得一派從容。

「我認為這就是自然農法的精神,我們不跟大地對抗,而是擁抱這塊土地上的不同生態與樣貌,不管好的不好的都是屬於這塊土地的一部分,我們的概念就是順著這個樣貌去讓作物茁壯起來。」

今年的FFIFA活動的籌備也將隨著這個原則去發展,洪馬克表示他過去的目標是想把FFIFA做到全台灣、辦到全世界,但是他現在覺得,既然全力支持FFIFA的台灣太陽餅博物館座落在台中市中區,那麼他應該好好瞭解這個區域,讓FFIFA在這裡落地生根,他現在不追求打造豪華的影展,而是想慢慢地讓影展在這裡自己長出來,這裡有什麼資源就怎麼連結,利用這裡的資源把人帶進來,也讓人把這裡的故事帶出去,所以未來會長成什麼樣貌他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在大地孕育出來的作物一定是健康的。

「我希望以後來參加FFIFA的導演除了出席影展活動之外,還可以在台中中區過夜、走動、飲食、交流,食衣住行娛樂都可以跟這個區域有關係。」

FFIFA原訂於12月17日至12月19日舉辦,但是延期後的公投剛好落在12月18日,洪馬克表示他現在都儘量提醒自己要平常心看待所有的突發狀況,所以如果改變不了事實,那麼就延期,延期後跟聖誕節強碰,就再延期,跟跨年強碰,就再延期,他選擇跟這個環境共存,而不是對抗。

「在一個大家都沒有壓力的狀態下舉辦,就是最好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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